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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让作品融起来、动起来、活起来,成为纪录片创作新趋势。《美术里的中国》代入第一视角,让观众仿佛徜徉于美术馆中,行走于美术作品里;《世界遗产漫步》将传统解说词变为角色代入式的对话,让观众足不出户,便可“漫步”于世界遗产风景中;《青年理工工作者生活研究所》引入“桌面电影”概念,透过多屏“视窗”叙事,从心理和感官上调动观众的兴趣;被片方定位为“中国第一部互动纪录片”的《古墓派·互动季》,直接让观众体验一场“探案”之旅,不仅要通过点击屏幕“做选择题”,扇动扇子、提取丹砂中的水银,还要长按屏幕拍摄X光片、拼接关键证据。从心理互动到行为互动,当下的创作使传统单向度的观看场景变成动态交互的体验场景,构建创作者、纪录片与观众的新型关系。
数字化浪潮使视听艺术的语言、形态发生改变,尤其是数字媒介和交互技术的发展,让视听产品的互动性和参与性大大增强。具体到纪录片领域,像《古墓派·互动季》《古籍寻游记》等依赖互动技术表现纪实影像的新艺术形式——互动纪录片应运而生。它打破了原来观众在屏幕前被动接受已完成的视听文本的传播模式,讲求参与、沉浸、体验的感知,建构动态、交互、开放的叙事结构,从而创造一种新的纪录片范式。不过,对这种破圈思维催生的互动热,我们需持审慎态度。目前的互动纪录片还停留在为观众设定游戏,然后闯关挑战的模式。部分作品为互动而互动,利用游戏化设计营造新奇体验,迎合用户的猎奇心理,却忽视了创作的艺术质量。有的作品甚至沦为披着纪录片外衣的游戏。
须知,互动是手段,不是目的。虽然互动设计能生成游戏化体验,但互动纪录片本质上不是游戏,不以娱乐为核心诉求。不同于视频游戏中的闯关设计,纪录片要通过互动性营造趣味性,激发观众的参与感和沉浸感,让他们更好地理解作品传达的内容和主题。因此,互动纪录片创作应坚持言之有物、文以载道。
互动纪录片要观照历史和社会现实,而不是架空它。相对于传统纪录片文本的封闭性,互动纪录片的文本可以是流动的。因此,它能够对某个社会局部作出持续性、开放性的观察,甚至调动用户参与内容生产。例如当前如火如荼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就可以成为互动纪录片重要的选题来源。创作者可以以实时互动参与的方式动态展现现代化中国,观照更多人的情感诉求、更多层面和角度的社会现实。这不失为一种讲好中国故事的创新策略。
互动纪录片要满足用户的认知诉求,而不是消解它。一些传统纪录片对知识的呈现方式过于刻板,容易使大众产生心理隔阂,导致信息传达率不高。而互动纪录片交互性、参与性的特点,大大增强了信息获取过程中的体验感,拉近了观众与知识的距离。因此,互动纪录片不能因讲求互动而牺牲了“干货”,反而应基于互动设计强化知识的传播,在科学传播、健康传播、绿色传播、文化传播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尤其是科技、自然、历史人文题材的纪录片创作适合利用互动纪录片的样式,增强吸引力。
互动纪录片强调交互性,意味着一种深度参与。这种参与通常是个性化、沉浸式的,不仅仅是以视角和角色代入或点击鼠标做“选择题”的行动参与这么简单,更应有情感、思想的参与。在新的技术赋能条件下,互动纪录片可以与虚拟现实、增强现实、3D等结合,让身体感知更深度地嵌入叙事,将临场感从心理投射提升到物理感知层面,营造“虚幻的真实感”。这种感觉更容易让人产生同理心,获得共情力,对作品所要表达的主题产生更深切的关注和更全面的了解。
总之,互动纪录片的出现为融媒体环境下的纪录片发展打开广阔想象空间。在越来越多受众通过网络观看纪录片的背景下,我们需要以一种融合思维探索纪录片的网络化生存发展道路,以与时俱进的态度,拓展纪录片的边界,培育新纪录片样态茁壮成长。但一切创新应建立在坚守纪录片的社会价值和自身主体性的前提下。站在当前的发展风口,我们要警惕把互动当作宣传噱头和吸睛工具的“伪纪录片”,警惕陷入单纯的技术主义和形式主义桎梏。保持纪录片的艺术价值和美学品格,发挥纪录片在社会进步和文化发展中的重要作用,这是互动纪录片乃至整个中国纪录片高质量发展应始终坚守的价值基础。
(作者:韩飞,系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视听传播系副主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